【玉碧】张楚岚与花
异人界有三花，国色天香诸葛青，冰清玉洁张灵玉，不摇碧莲张楚岚。
其实张灵玉和张楚岚的号有一定的重合之处，不过他们两个勉强算是师出同门，归属为同一纲目也是合情合理的。
这点子事情张灵玉原本是不知道的，也没兴趣知道，不过陆老门下的几个爱说笑的总拿这种事情打趣，一来二去张灵玉也知道了。
天师府落在龙虎山上，花花草草自然是不少的。春夏之时漫山遍野的鲜花嫩叶，全无人力雕琢，自然意趣十足。
几乎是条件适宜的地方，都能看到一些生机勃勃的花草，弟子们也不欲铲除它们，便任其自由生长。可惜山上少有惜花之人，不铲除却也不关照，也少去欣赏，顶多是电视台来了拍个风景宣传片为前山吸引游客。
张灵玉所住的院落前就有那么一株花，连他这个主人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飞来的，看到的时候它已经在此落户繁衍了。
有一个自然频道的节目组来这里采访过，还取景拍了一组桌面，天师府的官方微博也转发了，大都是知名的景点，但并不属于什么景点的张灵玉院落门口也成功入选。
那是下午，天色很好但又不过于明亮，院前的一株古树更洒下一片阴凉，让这个地方明朗而清冷。古朴的青砖灰瓦上还沾着前夜雨水留下的湿气，透出一股半遮半掩的鲜艳，细小的纹路也无所顾忌的暴露出来，倒像是一种古老的图腾。这个地方有一种出尘而冰冷的感觉，而墙角的一株花为它洗去了那种冷意，这里除了老树没有什么活物，唯有这株花亭亭玉。经雨的枝叶翠绿欲滴，看着便犹如清风拂面，而被雨水浸润的花朵竟是透明的，尤带露水的花瓣在光下笼着柔和的光晕，美的不像真的。
这幅充满仙气的画面被疯转，院落的主人张灵玉也很快就被人扒出来。照片上的他冷淡如常，只是那张脸太过惊艳，反而揉出一种谪仙气质，无数姑娘立刻被圈粉，哭喊着小哥哥娶我。
张灵玉也看到了，不过他没在意自己官方账号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大群粉丝，而是看到了那株花，他平日也不是没有拿水去洇过它，却从未发现它竟然是会变成透明的。
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吸引他多少心神，很快他就忘了它。
再后来注意到它那是在罗天大醮之后了，天师府也经历了一场战斗，那些人可不是建筑学家，他们不在意自己砸坏的砖瓦多么有历史意义和审美价值。张灵玉的院落也没有幸免，不过可能那些人里也有刷微博的，那一株花倒是没被波及，虽然染上了尘土，但依然挺立。张灵玉想了想，把它移进了院里，他没用花盆，想着还是根植大地比较好，就扒开一块青砖，把它种了进去。
看着它，张灵玉会不经意间想到张楚岚。那种感觉是很发散的，就像你复习着数学习题突然想到学校花坛里将开的鲜花一样。
他有时候觉得张楚岚这个人很简单，是个痞气的小孩，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复杂，像个历尽沧桑的老者。不过不管是哪一种，总归他张灵玉看不透他。
张楚岚再回来的时候后山还开着花，诗曰人间四月芳菲尽，山寺桃花始盛开，山上的节气总是慢一点。张楚岚上山被落花砸了一身后还愣了愣，然后又摸出烟叼上，正欲感叹，就被张灵玉瞪的讪讪收了打火机。
这个人呀，张灵玉心中有点莫名的着恼，怎么这样呢？他瘦了，不过精神不错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亮，但又多了点什么，那点东西张灵玉看不透，也不去猜测。
张楚岚像个浪子一样走进天师府，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，好像后山盛开的桃花，热闹又孤寂。
张楚岚觉得自己算是半个门人，便推了引路的弟子，自己一个人在天师府乱逛。他知道张灵玉正在演武场看着弟子们操练，最近他有点心累，把这一趟当成一个放松心情的旅行，没心情去逗弄张灵玉，就挑着地方走，力求避开张灵玉。
不过他和其他弟子到还谈得上来，尤其是小弟子，被他哄的一愣一愣的。他摸出一根烟点了，吞云吐雾间衬得这张年轻的面庞有了几分沧桑。
不过和人说话有个坏处，那就是跑路不方便了。他在看到面前蹲着坐着的弟子们齐齐站起来时脑中电光一闪，但他站起来后那些弟子已经问完好散开了。
张楚岚手里夹着烟，看着面无表情的张灵玉好不尴尬。他挤出一个微笑，讪笑道，“小师叔……”
张灵玉淡淡颔首，一双海水样的眸子盯在张楚岚手指间的烟卷上，“别在小孩子面前抽烟。”
张楚岚愣了愣，笑容多了几分真心，“多谢小师叔。”
他是个见好就收的人，并未调笑着要给张灵玉点烟。张灵玉也不再说教，眼神蜻蜓点水般飘忽的在张楚岚身上略过，便转身走了。
张楚岚抬手遮了遮明媚的日光，心中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感觉。刚才，算是张灵玉向他示好吗？
他又想起刚才张灵玉的眼神，那一刻他蓦地体会到了何谓惊鸿一瞥，像是一团云撞在了他心里，轻飘飘的融进血脉。
张楚岚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。
妈的，好gay，太gay了，简直gay到无法直视。
但不知为何，张楚岚觉得看厌的风景突然养眼起来。流云雾霭，山岚鸟鸣，就像是原本蒙尘的水墨画抖落尘迹，一下子生动起来。
张楚岚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，暗自感叹。
真是美色误人啊！
张楚岚呆在天师府的几天很快就和弟子们打成一片，也不躲着张灵玉了，逢人就笑，让人无法不产生好感。
他拿着自己的山寨机，再看看人家的品牌机，不由得感慨横生。这年头，考大学不如做道士。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他和人家拼跳一跳的决心，他流里流气的夹着烟，大刺刺的坐在石头上，一边自己跳一边放话影响别人。这时候也没人顾得骂他了，大家纷纷集中精力看着手机屏幕。
张楚岚嘴上不停，手上也动的飞快，他自己估摸着这应该是所有人最一致的时候了。
张灵玉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堆黑漆漆的脑袋，连个注意到他的人都没有。张楚岚还是夹着烟，不过很久没有吸了，摇摇晃晃的悬着一段烟灰。那烟已经快燃尽，张灵玉想出声提醒，可看到他专注又疏离的面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
张楚岚这时显得与世隔绝。
他生的面嫩，身条却是高高瘦瘦的，手指也瘦长，骨节分明，他吸烟应该还没有多长时间，手指仍是细白的，没有被烟熏黄。张灵玉看了他一会儿，觉得这双手摆在钢琴上也是适宜的。这念头一出便无法自制的发散开来，张楚岚在他脑海中穿上了西服，端坐在钢琴前，好看的手指敲在琴键上。
“啊！”
脑海中的琴声被现实中的大叫打乱，张灵玉下意识的给那人递过去个冷眼。冷眼的接受人张楚岚动作僵住，笑都笑不出来，咳嗽几下才磕磕巴巴的叫了声小师叔。
张灵玉也有点无措，他只是冷淡的点点头，欲言又止了一番后才慢吞吞的说，“烟烧完了。”
张楚岚大叫着甩开烟头，又急匆匆的用鞋底踩灭，他手里还拿着手机，指尖在屏幕上一划，就点开了音乐播放器。
流畅而轻快的钢琴声响起，张楚岚更尴尬了，讪笑着想要关上。张灵玉抿抿嘴，问：“这是什么歌？”
张楚岚有点吃惊，但很快就调整好状态，凑过去把屏幕放到张灵玉眼前，“《luv letter》，诸葛青推荐的，我正准备弄成铃声呢。”
张灵玉又看了张楚岚一眼，轻轻地问：“你会弹钢琴吗？”
张楚岚受了手机走开几步，听了张灵玉的问题有点懵，“我孤苦伶仃的哪儿学钢琴去啊。”
他说完好像觉得自己的话太驳人面子，便伸手做了个弹钢琴的手势，细长的手指在空中动了几下，“不过要是有机会还是想学的，技多不压身，没钱了还能去酒吧伴奏呢。”
张灵玉这次却没有看他的手指，而是看着他的表情，那是一种柔软的，平淡又无奈的表情。
“嗯。”张灵玉冷着脸走了，不过在他自己这里可算是落荒而逃。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，俗世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涌。
张楚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的背影，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。
小师叔这是……害羞了？有点可爱啊……
张楚岚猛的摇摇头，再次捂脸。
完蛋了，我真的变gay了。都是小师叔的错！闲着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！
一旦发觉了真相，张楚岚就忍不住多关注张灵玉。
吃饭好看，练功好看，打坐也好看！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看！
他不着痕迹的跟弟子们闲聊，打听张灵玉的事情，“嗯……小师叔怎么总是冷着脸啊？你们见他笑过吗？”
弟子们纷纷摇头，“没见过。”
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努力想了一会儿，挤到人群中心，认认真真的说：“我见过，是去年冬天我们打雪仗的时候！我从坡上滑下去滚成一团，小师叔本来是来呵斥我们的，不过我一抬头就看见他笑了！”
张楚岚心里的尖叫都破了天，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淡然，“是吗？什么样啊？”
到底是小孩子，说不出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话，憋了半天说出一句，“当时就感觉，感觉着好像冬天的雪地里开满了花！”
叮咚！
一串彩票中奖时的音乐在张楚岚脑海中响起，烟花炸裂火箭升空。
张楚岚想象中的张灵玉回眸一笑，周围开满了小花花。
小师叔，真是天仙啊！
其他弟子也开始苦思冥想，努力找出记忆力张灵玉稍微柔和一下表情的时刻，然后就是--吹颜！
张灵玉走过来时这儿正议论的热火朝天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。
“小师叔美如画！”
张灵玉当时脸就黑了。
弟子们都有经验了，立刻作鸟兽散，只剩下一个张楚岚面对脸上要掉冰碴子的张灵玉。
“那个……小师叔……哈哈，大家也是喜欢你嘛……”
张灵玉走近几步，张楚岚背后寒毛直竖，硬挺着没有后退。
“以后起早一点，一起练功。”
张灵玉这话轻飘飘的，落在张楚岚耳中却犹如惊雷。
一起练功？当初不是还要废我呢吗？
不是张楚岚小心眼，他当然知道张灵玉为人正直是个谪仙，他们和解后他信任他只比冯宝宝差一点。只是他自知自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人，张灵玉抛出的橄榄枝让他有点受宠若惊。
“练功……”他喃喃着张灵玉的话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起两个字来。
那太亲密了，对他和张灵玉来说。
一个是天上明月，一个是沟中烂泥。比不上，比不上。
“嘿呀，这可是明月上赶着照沟渠，说可说不到我头上。”他这么自言自语，心里却被热醋熏灼一样，酸、涨，还热乎乎的。
张灵玉常在后山练功，青树绿水，苍烟朝霞，再站一个丰神如玉的美人，堪可入画。
张楚岚到底没拗过自己的习惯，一如既往的起晚了，连饭都差点吃不上。他一边安慰自己好歹不是喝刷锅水，一边往后山赶。
山上桃花正盛，落下来好似片片绯雪，芳香四溢，连天空都像被晕染似的透出一股鲜嫩的粉。
张楚岚的目光顺着悠悠飘落的花瓣来到了苍翠的水潭上，潭边就有一棵树，漫天花雨坠下，水面上跟着漾起涟漪，正合了“池花对影落”一句，而只露出瓣尖的花瓣又让人想起了“朱华冒绿池”。
真不愧是名胜古迹，文化氛围太浓，把我这些年背的课文都调动起来了。
张楚岚这么想着，远远望见了正在打坐的张灵玉。
张灵玉不像他一样热爱弯腰驼背，脊背挺直，整个人凛然而超凡脱俗，是真正的芝兰玉树。不过他也难逃大自然的馈赠，身上落了不少花瓣，艳红粉白不一而足。他是缺少色素的那种人，雪白的就不说了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也透着寒气，只有眉间一点朱砂才有几分艳色。而那种艳丽又被他的冷厉气质压住，依然脱俗。现在的张灵玉像是被困在红尘之中，脸上都像被映出一抹粉，有点娇俏。
张楚岚，你太gay了！
他心中一半很冷静的吐槽自己，一半有点心动。
现在的张灵玉看上去很温暖。
张灵玉睁开眼睛时张楚岚已经开始看风景了，不过他们两个都很淡然，谁都不尴尬，这就显出一种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，其实他们两个不怎么熟，甚至之前还有点小恩怨。
张楚岚没带烟，嘴里难受忍不住薅了根草叼着。张灵玉看了一眼就说，“不成体统，吐了。”
“不是，小师叔，我真难受，现在有瘾了。”张楚岚这么说着，却还是乖乖把草扔了。
张灵玉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，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，于是在兜里翻了翻，摸出一块换牙的弟子偷藏的糖，递给张楚岚。
“小、小师叔？”张楚岚再次受宠若惊，并且十分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山精野怪冒充的，这也太温柔了，简直OOC！
张灵玉耐着性子又往他那边递了递，“给你，磨牙的。”
张楚岚瞪大了眼睛瞅着张灵玉，他弯腰驼背也早就成了习惯，这样看着张灵玉就有点仰视的味道，再加上他面嫩，张灵玉蓦的生出一种对小弟子才有的怜爱，又添了一句，“回去给你到厨房找点脆豌豆。”
合着真的把我当初需要磨牙的动物了。
张楚岚哭笑不得，张灵玉这种有点幼稚的直白关心让他有点不习惯，但很受用。
因为张楚岚来晚了，他们没能一起练功，只能一起回去。
张灵玉还真的去厨房给张楚岚找了好几包脆豌豆，临走前还说要是不够就再找他。
小师叔唉，网上这东西不到十块钱就一包买的多还包邮呢！哪里用得着跟你们天师府、跟你张灵玉占这个便宜。真傻。
张楚岚随手拆出一包小的揣在兜里，抱着剩下的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屋子。
晚上张楚岚在小院里抽烟，一听见脚步声就摁灭了烟，并且手疾眼快的丢到脚底踩住。
张灵玉提着灯笼走进来，看到张楚岚正笑嘻嘻的看着他，下意识的便皱眉轻斥：“怎么还不休息！”
张楚岚掏出兜里的脆豌豆放在桌上，“晚上睡不着，出来磨牙。”
这谎话就算给冯宝宝听了她都能用冈本0.01拍在张楚岚脸上骂‘你个瓜娃子还会骗人’，但张灵玉信了。他点点头，临走前还叮嘱，“其实你也不用特地找我，天师府是你的家，你自己去要也没问题。”
张楚岚笑呵呵的把人送出了小院，然后在屋里的木床上笑到打滚。
真傻，太傻了。不过，挺可爱的。
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他真的要喝刷锅水了。张楚岚看着一边还冒着白烟的锅大喊：“咱们不兴这个！那儿明明还有一锅粥呢！你们是道士，别这么世俗好吗？”
收拾碗筷的弟子义正词严的回答，“那是给小师叔留的，他今天早上起来就去练功，不能让他饿着。”
“那你们就让我饿着！？”张楚岚不服气的喊回去。
在场的弟子们理直气壮异口同声：“对！再苦不饿小师叔！”
MDZZ。
张楚岚对这个满山迷弟的地方绝望了。
张灵玉来时张楚岚正一脸苦大仇深的坐着，他信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一信条，也没有多问，只想着等会儿再给张楚岚弄一包糖瓜条。
张楚岚本来是准备趁火打劫的，但看着张灵玉恬淡的容颜却怎么也下不去手。
唉，长的好看，任性。
张楚岚感觉腹部有点难受，他都要饿吐了，张灵玉手里的那碗粥对他而言简直是救命灵药。
但不摇碧莲的张楚岚有时候也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或者是执念，比如现在他那么想喝那碗粥，但他开不了口。
就在张楚岚神游天外吃着满汉全席时，一碗粥摆在了他面前。
“以后早起一点，吃饭没规律对身体不好。”张灵玉眉头微皱，但很快就舒展开来，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。张楚岚却捕捉到了什么，从他僵硬的动作，从他急促的声音……
也许，他张楚岚不是一头热。
张楚岚傻笑着喝完了剩下的半锅粥。
张楚岚很快就走了，等到山上的桃花落尽了，也没有再回来。张灵玉的日子并没有因此改变，或者说张楚岚在的时候也没有改变什么，一切一如既往。
张灵玉收到过张楚岚寄来的零食包，是挑着买好了再打包送来的，多是些甜食，张灵玉不敢多吃，一天一点慢慢的吃完了。
他们什么都没说，好像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。
张灵玉送出第三份天师府厨房特供的零嘴儿后，张楚岚回来了。
他还是约着张楚岚一起练功。
这次张灵玉去的时候张楚岚已经在那儿等着了，怀里抱着几支花。张灵玉走近后看出那是荷花，估计是昨天折的，接口已经没有自然渗出的水了，但花瓣上还沾着水珠。
“小师叔，要莲花吗？”
张楚岚没心没肺的笑着，张灵玉好像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笃定，这么轻松。于是他也笑了，接过那几支荷花。
“好啊。”
end
楚岚生贺！又是半截跑偏，望各位轻拍。
